导语：1937年卢沟桥事变拉开了中国全面抗战的序幕。红军团长孟庆山作为中共中央特派员，在保定失守前，只身一人秘密潜入河北中部白洋淀，在党的领导下，至1937年底建立起一支统辖三个独立师、五个独立团和支队，另有十二个路军的河北抗日游击军；其领导开创的冀中抗日根据地，是晋察冀抗日根据地里开创最早、收编地方杂色武装最多、开展平原游击战最具影响力的根据地。

受命只身进冀中

1937年7月7日，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北平危机！华北危机！中华民族危机！毛泽东分析敌我形势，决定组织一批在延安抗大学习的红军干部提前进入即将沦陷的河北、山西等地，发展武装，开辟抗日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很快，中央组织部送来一份红军干部的名单。毛泽东审看名单，用铅笔在孟庆山等人的名字下划了长长一道。

出发前，经延安抗大教育长罗瑞卿安排，孟庆山等人到中央接受任务。孟庆山和另外几位同志到窑洞后，发现毛泽东、博古、李富春等中央领导都在。坐定后，博古、李富春先后向他们交待了中央的意图。毛泽东指示：现在全面抗战已经开始，中央派你们到敌后去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这就要你们把学校学的东西到实践中去运用，这项任务是很艰巨的。要完成这项任务，必须学会搞统一战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和力量一致抗日，要学会依靠群众，要灵活地掌握中央政策，共产党人是松柏，也是杨柳，要冬夏常青，也要能适应环境宜于栽种。

毛泽东问孟庆山：“庆山同志，你是河北人，让你回河北，你有什么意见吗？”

孟庆山回答道：“没意见！我保证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中央对我的信任。”

回到抗大，孟庆山和另外几位同志进行了必要的准备，带着介绍信离开了延安，向敌后出发。经潼关，进入了国民党统治地区。虽然第二次国共两党合作正在谈判，但蒋介石仍然打着“限共”“灭共”的主意，共产党和红军的活动经常遭到限制和破坏。到西安后，孟庆山他们很快就被特务盯上了。经一番波折，孟庆山总算摆脱了特务，辗转来到太原。在太原，他找到当时在山西行政公署有合法职务的薄一波。经其介绍，找到北方局的负责人朱瑞。朱瑞向孟庆山介绍了敌后的情况，安排他上了去河北的火车。

在太原到石家庄的火车上，孟庆山看到了去视察前方抗战情况的周恩来和彭德怀。彭德怀听说他要回河北，鼓励他：“在家乡工作，方便条件很多。不过，坚持平原游击战争，咱们经验很少，部队组织起来后，主要的任务就是设法坚持。能够坚持斗争，就是胜利。”周恩来也就建立民族统一战线、游击战术等问题向他作了进一步的指示。孟庆山表示“一定要坚持斗争”。

中央首长们在一个小站下了车，孟庆山继续乘车向北。按计划，他在石门下车，见到了平汉线省委的同志，得到了新的联系地点和联系人信息，再上火车奔向保定。

孟庆山到达保定后，来到保定小南门。按照上级指示，第一个联络点是南河坡14号，但他到后发现院门紧锁着，从门缝向里看，院里满是荒草。他只得离开，到刘守庙坐船去安新县新安镇，保东特委的主要负责人就在那里。

船靠岸后，孟庆山向大堤走，一路上被败兵盘查了好几次。到十字街时，又遇站岗散兵盘问。孟庆山谎称自己是伤兵，回来给官长接家眷。一个当官的围着他转了几圈，说：“当官儿的家眷早就都跑了，还用你接？！不是汉奸，就是胡子，押起来！”将孟庆山锁在一间黑屋子里。

半夜，孟庆山正准备趁机逃跑，忽然听到集合哨音。紧接着，街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跑步声和叫喊声。过了一会儿，外面恢复了安静。孟庆山判断败兵可能是听到什么消息逃跑了，他也赶紧趁机逃脱。

组建河北游击军

按省委同志告诉他的联络站地址，孟庆山找到保东特委书记张君，撕开右衣角，拿出藏在里面的一块绸子递给他，那是中央组织部的介绍信。

七七事变后，保属特委根据北方局的指示，移至石家庄，改组为平汉线省委，统一领导河北省中部广大地区党的工作。同时，平汉线省委将保东中心县委改为保东特委，领导保定东部十几个县的党组织。随着日寇的进侵，保东特委与省委失去了联系。张君看过介绍信后，连连称：中央的指示太及时了！我们正发愁不知下一步怎么办呢！随即，带孟庆山到保东特委军事委员侯玉田家。

两天后，具有重要意义的保东特委会议在新安镇召开。参加会议的有孟庆山、张君、侯玉田、吴健民、陈鹏、金城、吴立人、张化鲁等人。会议由张君主持，他先向大家介绍：孟庆山是一位老红军，受中央派遣，从延安来，在特委负责军事工作。孟庆山介绍了中央红军经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陕北，建立了根据地；双十二事变，张学良、杨虎城扣押蒋介石，迫使国民党同共产党签定联合抗日的协定等情况。提出：中央发出指示要我们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发展武装、组织抗日，开展敌后游击战争。随后，大家进行了热烈讨论。白洋淀南侧的安新、高阳、任丘三县交界处我党基础雄厚，这里有几十个村子，三面环水。保东特委掌握的一些枪支就在这一带。会议决定将这一带作为重点，发展抗日武装。孟庆山、侯玉田移至这一地区，趁日寇到来之前，开办短期游击训练班。

孟庆山的到来使冀中党组织坚持抗战的方略发生了方向性的重大转折。

孟庆山很快转移到白洋淀南岸的北冯村，秘密开办训练班。训练班夜间集合上课，白天分散劳动。孟庆山晚上给北冯村的党员、团员、抗日救国会会员讲红军在苏区的革命活动和长征时的故事，开始时只有十几人听讲，后来发展到四五十人。中共保属特委决定在此基础上开办游击训练班，孟庆山详细讲解了游击队行军、宿营、侦察敌情和打击敌人，游击战的基本原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内容。

之后，中共安新县委总结了办游击训练班和与地主豪绅斗争的经验，决定派参加过军事训练班的40多名党员和200多名骨干分赴各县发动群众，组织抗日队伍。这种训练班后来又发展到安新、蠡县、任丘、高阳等地。一个消息在冀中迅速传开：白洋淀来了红军团长孟庆山，带来了一两万人……

9月初，保定失陷。平汉线省委派人传达了省委指示精神：希望孟庆山在安新、高阳、任丘、蠡县尽快拉起队伍。孟庆山和侯玉田首先在孟仲峰村拉队伍，在党支部积极参与下，召开全村参军动员大会，在村里张贴“抗日救亡、匹夫有责！”“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等标语。一时间，父送子，妻送郎，兄弟争相参军。孟庆山将在孟仲峰村建起的队伍命名为“游击军独立团三营”。同时，一营、二营相继在北冯村、关城等地组建。11月，孟庆山从侦察人员那里得知献县一带的回民弟兄组织起了抗日武装，特别是一个叫马本斋的，带领回民义勇队几次与日寇作战，影响很大。他派人找来定县回民队的负责人刘文正，让他去找马本斋，联合抗日。

刘文正在献县见到了马本斋，将孟庆山的亲笔信交给他，信中详细介绍了共产党的抗日主张。马本斋立即决定去见孟庆山。不久，他率队伍来到河间，见到了孟庆山，投奔了河北游击军，番号“河北游击军回民教导队”。

就在孟庆山加紧组织游击队伍的同时，保南党组织送来情报，说东北军一个团撤到石家庄附近的晋县，摆脱了南逃的国民党大部队，不走了，准备向北开拔，到敌后打游击，坚持抗日。这个团就是东北军六九一团，团长为吕正操。吕正操派政训处处长李晓初去找河北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李晓初见到孟庆山，介绍了六九一团改称人民自卫军的情况，说明了吕正操共同抗日的意愿。孟庆山立即表示：我是中央特派员、红军团长孟庆山，六九一团要联合抗日，冀中共产党热烈欢迎。他亲自带人去蠡县迎接六九一团。从此，冀中多了一支抗日武装—人民自卫军。

几个月时间内，孟庆山率河北游击军南、北用兵，消灭土匪队伍，争取联庄会等武装，在各界支持下，建立了20多个县的抗日政府，河北游击军发展为3个师、12路军、3个直属团、1个游击师，共6.7万余人，分布在18万平方公里的冀中平原上。

打开冀中抗战新局面

1938年初，日军华北方面军板垣师团一部在飞机和装甲车掩护下，向冀中地区突进，进犯敌寇共计3000余人。

孟庆山此时正在肃宁一带整编杂色武装，闻讯部署部队阻击，但防线仅一天就被突破。部队撤下来，河间受到直接威胁。危急时刻，孟庆山赶到前线，调集兵力进行部署防御。第二天拂晓，敌军开始进攻，猛轰我军阵地。虽然战士抗日决心很大，但经历这样激烈的战斗还是初次，不免心生胆怯。孟庆山和师团营连的各级指挥员在阵地上巡视，鼓励大家，战士们信心倍增，敌我形成对峙局面。上午10点多，敌人的4架飞机在阵地上空盘旋投弹。游击军没有对空射击的经验，有的战土未能很快隐蔽，牺牲在阵地上。孟庆山和各级指挥员同大家一起，顽强回击。敌人疯狂扫射投弹，压得战士抬不起头来，游击军唯一的一挺重机枪也打坏了。孟庆山看时间已接近五点，驻河间的机关和部队群众已经安全转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遂命令部队撤下来。

日军占领河间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孟庆山调集两万余游击军团团围住河间城，准备攻城。城里的敌人见此情景，把四个城门紧闭，不敢出来。孟庆山知道，要攻打这样的城池，没有重武器，光人多是不行的。河北游击军的绝大部分武器是杂牌步枪，也有些轻重机枪和掷弹筒，两门迫击炮是唯一的重武器。虽然有个小兵工厂，能造麻辫手榴弹，可城墙太高扔不上去。孟庆山苦苦思考，回忆起幼年时在老家玩的起花（爆竹的一种）来。在起花上绑一块小砖头，等起花落下，触地有声。麻辫手榴弹是着地就爆炸的，如果把起花做大些，带上手榴弹，不就能飞到河间城里去炸敌人了吗？

第二天，孟庆山就请来几位做起花的师傅开始进行试验，试验结果是能斜飞300米落地爆炸，试验成功了！大家给这种新武器起名叫“起花炮”。孟庆山命人从肃宁县城找来做起花的能工巧匠一百多人，后勤部采买了大批麻杆、木炭、火硝，用5天的功夫，造出了十几大车“起花炮”。

4月18日夜11点，攻城部队一万五千多人到达进攻出发地。随着孟庆山一声令下，自制飞炮拖着长长的火尾巴飞向城中，触地爆炸，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弄不清是什么武器。接着，冲锋号响了，手榴弹爆炸声、枪声、喊杀声震天。敌人慌张失援，摸不清我们有多少部队。攻城的战士在火力掩护下爬梯登上城墙，四团三连的战士用长竿捆手榴弹炸城上的敌人，还有的战士登上城头同敌人展开肉搏，甚至抱住敌人滚下城同归于尽。

凌晨两点半，西城、北城相继点起火来，这是登上城头的信号。随即城内展开巷战。敌人见大势已去，不得不打开南门逃窜。河间城又回到了人民手中。

这场战斗，敌人死伤400余人，游击军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和装备。战斗结束后，很多青壮年找到孟庆山，要求参加抗日队伍。河间城的收复，显示了人民武装抗日的威力，共产党和游击军的威信空前提高，打开了冀中抗战的新局面。

建立巩固的冀中根据地

延安杨家岭的窑洞里，毛泽东得到了河间战役胜利的消息，笑着说：“好家伙，真要歼灭孟庆山一万多人，那他们总要有10万人之多喽！”

1938年初，河北游击军和人民自卫军乘侵华日军后方兵力空虚之际，先后收复了霸县、安国、献县和大城、高阳、安新等地。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与敌进行了大小战斗百余次，毙伤日伪军千人左右。冀中局势渐趋稳定。

1938年4月21日，冀中区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史称安平会议）在安平县城召开。大会分析了冀中地区的斗争形势，总结了建军和创建抗日根据地的经验，确定了坚持平原抗日游击战争的方针。大会选举黄敬、鲁贲、孟庆山、吕正操、张君、周小舟、孙志远等为冀中区委委员，黄敬为书记，鲁贲为副书记。

为解决抗日武装中党的领导力量薄弱，人民自卫军和河北游击军互相猜疑，干部中军阀主义、农民习气等问题，5月4日，八路军总部命令：河北游击军和人民自卫军合编为八路军第三纵队，同时成立冀中军区。军区领导机关由纵队领导机关兼任，吕正操任司令，孟庆山任副司令，李英武任司令部参谋长，孙志远任政治部主任，熊大正任供给部部长。纵队下辖4个支队（军分区），每个支队下辖4个团。安平的回民干部教导队开赴河间，与马本斋领导的回民教导队合编为“冀中军区回民教导总队”，马本斋任总队长。活动在霸县、永清、廊坊一带的八路军三纵队独立第一支队，1938年秋改为冀中军区第五分区，司令员为朱占魁。1940年8月，中共北方局和晋察冀军区决定，冀中军区所辖第一、二、三、四、五军分区改称第六、七、八、九、十军分区。

安平会议后，冀中军区部队编为16个团，还有地区队、县大队、区小队。各县、乡建立起了抗日政权，根据地得到巩固。冀中军民后来创造的地道战、地雷战和敌后武工队、雁翎队等，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后来还出现了一批脍炙人口的文艺作品，如《敌后武工队》《平原枪声》《野火春风斗古城》《烈火金刚》等。■

（作者单位：原北京军区政治部善后办）

（责任编辑 王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