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台位于南京市雨花台区安德门一带，如今为菊花台公园。70多年前，日军王牌第六师团进攻雨花台左翼安德门（雨花台战线分左、中、右三个区域，左边为安德门，包括菊花台、华严寺等）时，遭到菊花台高地守军阻击。坚守在这一带的中国守军拼死抵抗，战斗十分惨烈，虽给予日军沉重打击，但中国守军几乎全部殉国。国内少有文献提及这个地方。

六千中国守军对阵四万日军

1937年12月10日，日军总攻南京复廓阵地。日军集中4个师团兵力对南京城发起总攻，在中华门、雨花门方向，日军为了攻破两处，集中第6师团、第114师团、第9师团第19联队，合计8个步兵联队将近4万余人，对中华门、雨花门外围屏障雨花台一带展开进攻。[1]

为守住这一带，南京卫戍军以第88师主力防守雨花台阵地。当天战斗十分惨烈，尤其是雨花台左翼阵地——安德门阵地。

日军第6师团以第23联队和第13联队为主力，猛烈攻击安德门阵地第72军第88师一部与补充旅第2团和第51师第305团一部，但进攻了一上午，仅占领了天隆寺、蚕业实验场，其核心阵地仍未占领。就在日军面对安德门守军一筹莫展时，其援军——第6师团第47联队（因进攻前内部爆发瘟疫，这支联队未与其他联队一起出发）赶来支援。[2]

第47联队在抵达雨花台战场前，日军第6师团长谷寿夫命令野战炮兵第6联队第1大队、第3大队、第4大队第12中队，野战重炮兵第14联队第1大队，共计改三八式75毫米野战炮24门、九一式105毫米榴弹炮4门、四年式150毫米榴弹炮6门对准雨花台左翼安德门正面4公里的地方进行炮火覆盖。

面对日军压倒性火力，第88师第264旅旅长命令，师炮兵营仅有的4门山炮与雨花台炮台火炮对日军炮兵进行反击。同时，一线部队的迫击炮兵全部调至最前线，与山炮兵一起炮击日军。

由于第88师炮兵熟悉安德门一带地势，山炮弹、迫击炮弹打得十分精准，加上日军炮兵阵地设置有些靠前，致使日军炮兵连续遭到迫击炮弹的袭击。位于蚕业实验场的炮兵观测所与各个炮兵中队联络的电话线被炸断，观测所也遭到袭击。野战炮兵第6联队第2中队、第3中队、第12中队各个阵地也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

炮战进行了10多分钟，最终日军压制了第88师炮兵火力。随后炮兵以一部支援一线步兵作战，野战重炮兵第14联队第1大队第1中队、第3中队共4门4年式150毫米重型榴弹炮，对安德门一带中国守军防御工事进行破坏性射击。

炮击结束后，日军第23联队第2大队第8中队为左翼、第6中队为中央、第7中队为右翼，机枪第2中队位于第7中队后面，对安德门右翼发起总攻。但在进攻到距离安德门960米左右的距离时，第23联队第2大队突然受到了来自一个高地的攻击，直接被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日军竟然投入3个步兵大队的兵力进攻此地。关于此地战斗的具体经过，中国战史未做任何记载，而在日方战史中却频繁出现了名为“菊花台”的高地。

笔者最早注意到菊花台战斗，是在看《都城步兵第二十三联队战记》时。当时以第2大队为主，进攻安德门东南方的83高地，也就是菊花台阵地。随后笔者在第47联队的《乡土部队奋战史》中也发现，当时日军刚上去就遭到了82高地的顽强抵抗，死伤惨重。一个是83，一个是82，这两个地方是否为同一个地方？带着这些疑问，笔者找到了一份日军第23联队《南京攻击经过图》，该图纸清楚标出了第47联队的进攻方向就在这一片。之后笔者找到了另一份战史资料《南京菊花台附近谷兵团奋战记》。资料写道，日军第23联队、第47联队和第13联队第1大队是一起进攻，才艰难占领了菊花台阵地。也就是说82高地和83高地都属于菊花台一带。[3]

下午15时，日军第7中队第2小队40多人在炮兵掩护下，慢慢靠近碉堡工事。碉堡里的补充第2团官兵见日军冲了上来，调转二十四式重机枪枪口，一连串枪弹射向冲锋的日本兵。在后方的机枪第2中队队长桥口与熊大尉，见中国守军机枪火力猛烈，对调所广周说道：“调所大尉，这并非普通的野战攻击，我们也应该构筑攻击阵地，慎重推进。”调所听完后认为有道理，要求一线步兵构筑工事进攻。

就这样，慢慢推进的日军，先以轻机枪、掷弹筒压制中国守军碉堡工事火力，然后派出数名士兵上去剪断铁丝网。同时该小队组建两组破坏班，负责爆破碉堡工事。第一组：上等兵池内铁义、海汐秋荣，一等兵永友政治。第二组：上等兵佐伯实、奈须末岁，负责爆破正面的碉堡工事。而一等兵神草泉、兵崛五郎分别爆破左右两翼的碉堡。

日军三组敢死队在机枪第2中队（桥口与熊大尉）4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掩护下，从中国守军碉堡的侧翼悄悄逼近。正当其中两组马上靠近右侧碉堡时，左侧碉堡工事内的中国守军扣动二十四式重机枪的扳机，机枪以每分钟400发的最快射速扫射日军。在左右碉堡交叉火力下，日军第一组敢死队全部中弹倒地，其中海汐秋荣直接倒地不起。而日军另外两名敢死队员趁左碉堡视线全在右边时，分别从侧翼袭击，直接把数枚手榴弹顺着射击口投了进去，左侧碉堡内的守军官兵全部阵亡。[4]

日军第7中队长调所广周见左翼碉堡被毁，便命令左翼第1小队、右翼第2小队向右侧碉堡发起总攻。其正面的碉堡拼死反击，机枪管打得通红发热。在日军马上逼近碉堡内的时候，工事里的守军直接拉响身上的手榴弹，与逼近的日军同归于尽。

位于后面的第1小队、第3小队见第2小队已攻破有碉堡工事的第一道防线，趁势向第二道防线进攻。进攻时，日军野战炮兵第6联队第1大队、第12中队的75毫米野战炮、105毫米榴弹炮也开始对菊花台阵地一带进行火力覆盖。

遭到日军炮兵疯狂轰击的中国守军官兵，没有一个向后退半步。在团长、营长等军官的指挥下，武器装备不如日军的中国军队拼死反击日军。一时间，日军第6师团第13联队、第23联队一线部队4000余人无法前进一步。

就在日军第13联队、第23联队陷入与中国军队的苦战时，在后方的第47联队前头部队第5中队、机枪第2中队及联队本部率先赶到。到达前线的日军第47联队士兵感觉到安德门战斗绝对是一场恶战，在其战史《乡土部队奋战史》中写道:“城墙和野战阵地上配有无数坚固的碉堡，摆出集中全部火力迎击日本军的架势……。平日就配置完备的火线又夜以继日地得到进一步增强。在这坚固阵地上配属的是敌人最强的第八十八师精兵，足以说明敌人死守南京城的决心非同一般。”[5]

陷入绝境的日军头号王牌师团

抵达一线的日军第47联队第5中队、机枪第2中队按照师团司令部部署，位于第23联队与第13联队的中间，附近配合第23联队第2大队，进攻菊花台一带。接到命令的第47联队第5中队，在8挺九二式重机枪的火力支援下，向菊花台82高地发起攻击。在中国守军猛烈的火网之下，日军第5中队各个小队、分队连续出现伤亡人员。

日军第23联队第2大队看见第47联队渐渐不支，上前支援。但补充旅第2团士兵在这一片周围构筑了两道铁丝网，并修建数个机枪掩体阵地，中国军队利用这些工事顽强反击日军。当日军准备推开阻障时，藏在民房内的中国守军趁机用轻重机枪猛烈射击日军，进攻受阻的日军只有用配属的山炮、野战炮轰击菊花台阵地。但中国军队拼死抵抗，无论日军怎么轰炸，坚守菊花台的中国守军都没有退后一步。日军第23联队第6中队长坂元时吉见迟迟攻不破中国军队防线，决定自己带领士兵冲锋，结果他刚带队冲上去就遭到补充旅第2团密集的火力打击，激战中，日军死伤数十人。

在日军第47联队第5中队陷入苦战的时候，第47联队第3大队、联队炮中队、速射炮中队从后方赶来。联队长长谷川正宪考虑到作战正面的问题，没有把第3大队马上展开进攻82高地，而是命令速射炮中队上前支援第5中队。而中国守军的机枪火力十分猛烈，日军炮兵不得不把火炮推至到100米内进行射击。在日军炮兵炮击的时候，日军第5中队在8挺92式重机枪的火力掩护下，向82高地发起猛攻，企图与第23联队第2大队夹击整个菊花台阵地上的中国守军。

中国守军官兵面对相对优势的日军，展现了超乎想象的战斗力，各个以一当十，直接将日军打傻了眼。当时日军第47联队炮兵中队想靠近阵地打，遭到路上第23联队士兵的反对，理由很简单，前方中国军队炮火太猛，上去就是死。原日军第47联队本部曹长宫崎回忆，当时刚上去就遭到中国军队炮兵的袭击，当场一门大炮被炸毁，并死伤18名士兵。

关于雨花台炮兵阵地，日军的战史多次提到。按照日军的说法，雨花台共有4门山炮，这4门山炮巧妙掩蔽着，相互配合，其炮击猛烈且准确。接着雨花台炮兵队日军第47联队的指挥部也进行了猛烈轰炸，数十发山炮弹在47联队指挥部附近引爆，第47联队长长谷川正宪大佐多次对手底下的人说：“我快要进入坟墓了吧。”面对中国军队，第47联队底下的中队长们都在悄悄写遗书，很多中队长写道：“这次真的是活不成了。”[6]

对于这次战斗，日军《乡土部队奋战史》描述道：

少量的炮击根本无法摧毁它们，安部康彦中尉指挥的速射炮低近射击（90米），命中了无数个机枪掩体。敌人凭借掩体顽强抵抗，战线纠缠在一起……敌人的狙击技术高超，加上集结了强大的火力，使日本军的伤亡不断增加，攻击难以进展。再低的洼地，也会有敌人的子弹不分昼夜地不断飞来，使我军无处藏身。假如攻击拖得太长，伤亡就会成倍增加。第四十七联队、第二十三联队、第十三联队的合力攻击，但敌人也集结了全部火力，一次接一次地粉碎了我军的攻击。

为攻下82高地，日军第47联队长长谷川正宪命令第3大队全部展开，进攻82高地。第3大队队长江岛虎雄少佐，考虑到进攻正面太小，如果全部展开，必然和第114师团一样出现混乱，加上中国守军机枪火力过于猛烈，一线3个步兵中队全上必定会遭受到重创。因此他决定，选出战斗力坚强的中队，对82高地进行夜袭。

随后，江岛虎雄指定第11中队（首藤武中尉）为敢死队，夜袭82高地，第10中队（河谷定大尉）、第12中队（荒金进中尉）为二线部队，第9中队（安部政太郎大尉）为联队预备队。得知自己的中队成为敢死队的首藤武，于晚上6时，带着几名士兵，悄悄地接近补充旅第2团的阵地，准备侦察补充第2团阵地的铁丝网、机枪火力的配置情况以及进攻地点等。首藤等人趴在地上慢慢地靠近守军阵地时，前方50米处立马传来步机枪声。在旁边的仓迫俊男准尉对首藤说道：“中队长，看来这是朝我们开的枪呢！”首藤躲在低处说道：“看来敌人已经猜到我们要到这条山沟里来。那就是82高地了吧！比想象的要低得多嘛。”然后用望远镜仔细看了下对面说：“那些馒头形的东西看来都是地堡啊。看啊，开枪的火光就是从‘馒头’中发出的。”[7]把82高地阵地情况基本搞清楚的首藤，很快制定了一个夜袭82高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