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进大别山的刘邓大军

1947年7月，人民解放战争经过一年的战略防御，开始转入战略进攻，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刘伯承、邓小平指挥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第一、二、三、六4个纵队共12万人，奉命实行战略上的“中央突破”部署，强渡黄河，在鲁西南地区歼敌九个半旅后，实行了长达千里的战略跃进。经过近一个月的艰难跋涉，粉碎了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于9月初进入大别山地区。大别山雄峙于鄂、豫、皖三省交界处，西至平汉路，东至淮南路，北连淮河，南临长江，山脉东西横亘，南北平原广阔，物产丰富。这一地区战略地位重要，是我军进行战略机动，夺取中原和进军江南的重要战略阵地。

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等于是在国民党统治区域的腹心部位插上了一把钢刀。蒋介石急调12个整编师（相当于军）的兵力，由白崇禧亲自指挥，企图趁我军立足未稳之时，将我军驱出大别山地区。10月初，国民党军从鄂东调来整编第七、第四十师，从皖西调来整编第四十八、第四十六师一部，与原在大别山以北地区的整编第八十五、第五十八、第五十二师等部，对光山、新县地区之刘邓大军主力进行合围，而在大别山以南地区仅留少数正规军守备。对此，刘伯承、邓小平决定以第一纵队的第二十旅和第二纵队的第五旅留在商城、罗山地区，伪装成野战军主力以迷惑敌人，坚持开展地方工作。野战军总部则率第一纵队和第二纵队主力出鄂东，会合已在鄂东的第六纵队，于长江边上展开，另以第三纵队出皖西。各纵队均以积极的行动，调动分散敌人，寻机歼敌。国民党军对大别山北部的合围扑空后，改变了意图，计划分多路寻找我军主力作战，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国民党军以其第五十八师和第八十五师留在大别山北侧的商城、新县、潢川地区，对我军进行“清剿”；第七师和第四十八师进到皖西的六安、霍山、舒城地区，连同原来在该地的第四十六师和第五十二师一部，对第三纵队实施追击合围；第四十师和第五十二师的第八十二旅出鄂东，追击第一纵队；第五十六师、青年军第二○三师、第五十二师的一个旅，共六个旅的兵力，分别在武胜关、武汉、九江一线担任守备，防止我军南渡长江。

第一纵队和第二纵队主力进到鄂东地区，先后攻克了团风、浠水、广济、英山、武穴等重要城镇。第三纵队在霍山以东的张家店地区全歼敌第八十八师的第六十二旅之后，进到舒城、芦江、潜山地区，并攻克了长江边上的望江和华阳镇。这样一来，我军控制了长江北岸东西三百余里长的一线地区，直逼武汉、九江、安庆。蒋介石以为我军要过长江，急令青年军第二○三师从江南的九江前出到蕲春、黄梅；该师新十七旅在军舰的配合下进到我军已经撤离的武穴；令第四十师及第八十二旅沿浠水往东南前进，企图占领广济，将第一纵队压缩在广济以东和以南地区，予以消灭。

这一仗非打不可

刘伯承、邓小平指挥野战军主力在大别山南侧、长江北岸展开之后，并无立即集中兵力打大仗的计划。因为冬天就要来了，部队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筹措物资准备过冬，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棉衣。为解决这个问题，刘、邓于10月20日将部队分散摆开，以第一纵队向蕲春、广济地区，第二纵队向黄梅、宿松地区，第六纵队向黄冈、蕲春地区，第三纵队向潜山、桐城、庐江、望江地区，沿长江北岸行动。准备以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继续开辟根据地，并在这一较为富庶的地区筹借棉花、布匹，发动部队自染自缝，备足冬衣。待此问题解决后，再“集全力作战寻机歼敌”。

10月24日早晨，刘、邓致电各纵队首长，要求“务于11月5日前解决棉衣，尔后即集结兵力打几个歼灭战”，并对作战任务作了区分，二纵主攻黄梅，一纵主攻蕲春，六纵主攻罗田、麻城。同日下午，刘、邓再电一纵司令员杨勇、政委苏振华，六纵政委杜义德、副司令员韦杰，指出，“我力量分散不宜对四十师打无把握战”，强调目前的主要任务仍是“大量分散解决冬衣”。

但国民党军咄咄逼人，步步紧追。当天晚上，第一纵队报告：现有敌整编四十师辖三十九旅（欠一个团）、一○六旅和整编五十二师的八十二旅，共5个步兵团的兵力，正奉蒋介石的急令，由黄安、麻城一直在我方背后盯梢，并兼程前进对我追截，妄图把我方压缩到长江北岸的湖沼地带，包围“歼灭”。国民党军尾追不舍，使得刘伯承、邓小平不得不考虑改变战术。当时，野战军要打大一点儿的歼灭战其实有很多困难：第一，我军刚到大别山，群众尚未发动起来，粮草供应和伤病员安置都比较困难。第二，为适应山地机动作战的需要，减少了部队的重武器装备。如第一纵队只留1个山炮连，旅留1门山炮，团留2门迫击炮，营留1挺重机枪，火力相当弱，马匹也减到最少。第三，部队减员较严重，连队由原来的近二百人减少到百余人，有的连队只有七八十人。第四，部队由平原到山区，从北方到南方，生活不习惯，病员较多，地理不熟悉，缺乏山地作战经验……尽管面临重重困难，但部队的士气并不弱，为歼灭敌人，打开大别山根据地的局面，部队作战情绪很高，都鼓着一股劲要打一个大的歼灭战。

既然敌人还要从浠水东进广济，刘伯承、邓小平当机立断，决定歼灭该敌再解决棉衣问题。根据第四十师孤军冒进、骄横轻敌等弱点，决心将分散在三四百里地区内的一纵、六纵及中原独立旅等兵力，由一纵司令员杨勇、政委苏振华统一指挥，迅速集中在敌人必经的高山铺地区，布置一个“口袋”，以预伏的手段，出其不意歼灭该敌于运动中。二纵和三纵的4个团为野战军的预备队，三纵主力和鄂豫军区以积极的行动牵制桂系的两个师。具体部署是：

第一纵队主力于25日夜间到达指定作战地区：第一旅在蚂蚁山、子女山、洪武垴、界岭地区，担任正面阻击及右翼攻击；第二旅（欠四团）在高阳山、伍家冲地区，担任左翼阻击及尔后之进攻，并监视武穴之敌北援；第十九旅在黄花铺、管家湾地区，为纵队预备队。纵队指挥所位于子女山。

第六纵队由黄岗东北之上巴河、杨家祠地区出发，于26日进到洗马畈以西地区，尾敌东进，并以一部与敌保持接触，待敌进至预伏地区后，立即占领大路铺、十里铺一线，协同第一纵队，完成对敌之合围。

中原独立旅（配属第二十旅第五十九团）于25日夜间进到大王寨山、茅庵山地区构筑工事。并以少数部队于26日拂晓前进至漕河镇，沿公路进行运动防御，迟滞敌人，争取时间，保障各参战部队按时赶到，并将敌诱至我设伏地区。

第二纵队于26日拂晓前在黄梅西北后山铺地区集结；第三纵队的4个团于28日在张家地区集结。

第三纵队主力在皖西地区，鄂豫军区在罗田、宋埠地区，牵制敌人，阻敌增援。

刘邓大军自进入大别山后，尚未打过大的歼灭战，这一仗打得如何，将直接影响部队士气及大别山地区工作的开展。为此，各部队抓紧25日一天的时间，进行了各项战前准备：第一纵队派出侦察分队进行侦察，查明了敌第四十师和第八十二旅确系孤军冒进，距其他敌人较远，周围敌情无大变化，为野战军首长定下歼灭该敌的决心提供了准确的情报；深入进行政治思想动员，部队认真传达了野战军关于打好这一仗的指示，明确了这一仗的重要意义，各部队采取分散动员的办法，边走边做思想政治工作，部队士气高涨，树立了必胜的信心；准备战场，选定了预伏地区，高山铺至界岭是一条长十五里、宽二三里不等的狭长山谷地带，便于我军隐蔽部队，同时又是敌人去广济的必经之处，只要我方先敌占领周围高地，就可以使敌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组织各旅指挥员事先勘察了地形，划分了任务；组织后勤保障，由于没有稳固后方，便抽调部队，并动员一部分群众组成担架队，在地方党组织的大力支持下，解决了部队的粮草供应和伤病员的运送与安置问题。

诱敌深入

从黄陂分路东进的第四十师和第八十二旅于25日在蕲春以北的漕河镇取得了联系，第八十二旅通过报话机向武汉行辕作战处报告说，当面没有发现共产党军队的主力，只有部分地方部队；且距离广济不足五十里，完全有把握抢在其之前占领广济和武穴；并要求就地休整一天。因时间允许，且部队连日行军极度疲劳，掉队现象严重。武汉行辕同意这个请求，以电话向蒋介石请示。蒋却下令迅速兼程前进，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

10月26日拂晓，大雾弥漫，夹杂着细雨，能见度低，观察十分困难。国民党军第八十二旅从漕河镇、第四十师从三家店遵令出动，成三路纵队，沿公路向东疾进。中原独立旅第四团九连和旅侦察队化装成地方游击队，穿着杂色服装，在七里桥西南一带的丘陵地区，开始同第八十二旅先头部队接触。在运动防御中，我军故意示弱，打打退退，胶着不离，迷惑敌人。国民党军真以为眼前就是一小股游击队，因此跟进的速度非常快，连行军队形都没有变换，就跟着诱敌小分队钻进了我军预设的“口袭”里。

与此同时，第一旅、中原独立旅少数先头部队已到达指定作战地区，主力正在向前急进。9时许，第八十二旅前卫抵高山铺与第一纵队警戒发生战斗。当时大雾弥漫，观察困难，国民党军错误认为我军是少数部队掩护主力转移，最多不超过一个旅。因而仅以少数兵力进行侦察及控制公路两侧小山，第四十师越过第八十二旅，毫无顾忌地向广济前进。10时许，当敌前卫团进到洪武垴西侧山腰时，第一旅第一团的二营五连已赶到洪武垴山顶，立即与敌人展开了激烈战斗。因洪武垴和界岭控制着通往广济的咽喉要道，又是我军预定歼敌的最后阻击线，所以敌我争夺十分激烈。正当敌人遭我阻击难以前进时，国民党军武汉行辕还打电报给第四十师：高山铺最多只有“共军”一个旅，可放心大胆地前进。从武汉绕道先到达蕲春的第四十师师长李振清，也用报话机叫他的部下加速前进。国民党军在飞机和大口径迫击炮掩护下，以整连整营的兵力，连续向洪武垴和界岭阵地攻击。第一团陆续赶到的五个连队随到随打，四连、七连于11时，九连、八连于12时许，六连于17时先后投入战斗，与敌反复争夺13次，阵地失而复得，终于牢牢控制了洪武垴和界岭。这两个制高点好比一把巨大的铁钳，紧紧卡住浠（水）广（济）公路的咽喉。国民党军见从正面攻击难以奏效，又以约一个营的兵力，改由洪武垴北侧进行迂回，但同样遭到了第七团的坚决阻击。

第六纵队于25日晨接到命令时，部队正分遣开展地方工作。为不失时机追上敌人，急令第十七旅第四十九团两个营和第十八旅第五十四团—个营组成轻装精干的先遣队，在第十七旅参谋长宗书阁的率领下立即出发。纵队主力迅速集中，按第十八、十七、十六旅的序列随后跟进。26日黄昏，先遣队第四十九团一营占领了马骑山，第五十四团二营占领了李家寨山，第四十九团三营为第二梯队，隐蔽在一营侧后，堵住了国民党军的退路，为扎住“口袋”口起到了重要作用。当天晚上，第二旅、第十九旅共5个团相继到达指定作战地区。整个白天，国民党军展开三个团连续向马骑山、李家寨山、大王寨山、洪武垴等制高点不断进行攻击，企图夺路继续向广济前进，但终未得逞。

一网打尽

是日夜里，第一纵队司令员杨勇、政委苏振华主持召开了作战会议，进一步明确了任务，决心迅速切断敌人退路，对敌形成四面包围，将敌全歼于高山铺、清水河地区。以第一旅、第二旅、中原独立旅共8个团的兵力，除了继续加强洪武垴、蚂蚁山、高阳山、大王寨山等各要点的防御外，于27日拂晓前，首先割裂高山铺与清水河之敌，尔后攻歼清水河之敌第四十师；以十九旅从黄花铺以西之陈家凹、牛角垴出击，占领父子坳，切断高山铺之敌第八十二旅之退路，尔后协同第六纵队围歼该敌，并以一部兵力向清水河方向攻击；第六纵队主力兼程东进，务于27日拂晓前赶到高山铺以西大路铺、十里铺、独山、李家寨山、马骑山地区展开，在第十九旅协同下，围歼敌第八十二旅；以二纵队的四旅进到广济西南之许家铺、新屋湾地区待命。总攻时间为27日11点30分。

27日拂晓，六纵主力按时占领了指定位置，截断了国民党军的退路。至此，我军参战的17个团全部到达，对敌人形成了四面包围。国民党军发觉陷入重围后，就地抢修工事，并猛攻高山铺、清水河周围之高地，企图抢占有利地形，固守待援，但没能得手。8时许，我军发现清水河以东、洪武垴山脚下，国民党军人员车辆密集，队形混乱，似有重新组织进攻或夺路突围之可能。一纵司令员杨勇接受六纵政委杜义德的建议，趁敌混乱之际，将总攻时间提前到9时。第一旅由蚂蚁山、洪武垴、界岭，第二旅由高阳山，中原独立旅四团和第二十旅第五十九团由茅庵山，分别向清水河方向出击；第十九旅占领父子坳后，以一部兵力向清水河方向攻击，主力向高山铺方向出击；第六纵队第十七旅由独山、马骑山，第十八旅由十里铺、李家寨，中原独立旅一团由大王寨山分别向高山铺方向出击。

总攻发起后，很快将第八十二旅包围在高山铺地区，第四十师包围在清水河地区。指战员们以迅猛的动作，楔入敌战斗队形内，将敌分割成数块。第四十师师部转移到路南一个小高地上，第五十九团二连副排长张兆林率领全排冲上高地将其歼灭。失去指挥的敌人军心动摇，溃不成军，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在我军军事打击和政治瓦解的双重作用下，国民党军只好大批大批地放下武器投降。整个战斗，到14时左右胜利结束。当第二天上午部队押着俘虏撤离战场时，还从武汉飞来两架飞机（第八十二旅头一天铺设的对空联络布板尚未撤收），在高山铺上空投下许多馒头、包子、大饼、水果以及弹药，这些从天而降的物资，让大战过后亟待补充的指战员们笑逐颜开。

高山铺战役，刘邓大军集中优势兵力，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歼灭了国民党军整编第四十师和第五十二师的第八十二旅，取得了挺进中原后的第一个大捷。这一胜利，大大鼓舞了群众情绪，提高了部队在无后方的条件下作战和在山地作战的信心，为刘邓大军在大别山地区站稳脚跟、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创造了有利条件。■

（责任编辑 王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