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1939年11月7日，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杨成武部在黄土岭击毙日军精锐独立混成旅中将阿部规秀，取得八路军继平型关大捷后又一次重大胜利，极大振奋了中国军民的抗日信心。作者曾采访过当年参加过黄土岭战役的解放军原副总参谋长徐信上将。徐将军当时任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警卫连指导员，黄土岭战役中，他始终在一分区指挥所，亲历了杨成武对黄土岭战役的指挥，对八路军击毙阿部规秀的来龙去脉记忆犹新。

聂荣臻与杨成武布下伏击阵

1939年10月31日，正在阜平青山村参加中共中央北方局会议的杨成武接到了一分区涞源情报站送来情报：坐镇张家口的日军“蒙疆驻屯军”司令兼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派村宪吉大佐率日军第一大队和伪军共1000多人进驻涞源，拟分西路、南路和东路向一分区根据地“扫荡”。

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是日军的“精锐师团”，曾与八路军一二○师在邵家庄交过手，当时的旅团长常冈宽治中将被八路军击成重伤。为加强这支“王牌”部队，日军将在日本享有“名将之花”称誉的阿部规秀调来任职。

晋察冀军分区司令员聂荣臻让杨成武立即返回分区，组织战斗。

徐信将军回忆说，11月1日，杨成武离开阜平，途中绕道银坊、雁宿崖、白石口、黄土岭，仔细察看了各处的地形地貌，从白石口至雁宿崖一段路，是宽约40米的干河滩，两边山岭陡峭，是伏击敌人的好战场，诱敌至此，再用火力封锁住山口，断敌退路，敌人就插翅难飞了。

看完地形，杨成武心中已有了伏击日军的计划，并很快将战斗部署和作战命令下达到各团，让部队准备行动。

情报证实，东路由村宪吉大佐率一个大队和一个炮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共600多名日军，向雁宿崖扑来。

11月3日，杨成武部署一分区第一、第三团和三分区的第二团分别在雁宿崖峡谷两侧的山梁上隐蔽展开。凌晨，在我军诱击下，村大队600余人闯进雁宿崖峡谷。一团团长陈正湘和政委王道邦观察到日军先头分队约100余人在雁宿崖村东河滩上休息，其主力正从三岔口沿河沟行进，于是立即命令三营沿小山沟向北疾进，占领三岔口，断敌退路。

骄横狂妄的日寇行军、休息都不派警戒，他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大摇大摆进至张家坟以北地区，全部进入了八路军的伏击地域。

歼灭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

村大队

11月3日7时许，围歼村大队的战斗正式打响。一分区第三团首先以猛烈火力给日军以痛击。一团、二团同时从峡谷两侧发起攻击。猝遭打击，村赶紧组织日军抢占河套附近的小高地，以十几挺机枪和几门山炮为掩护，进行反扑。经数小时激战，日军被歼灭大部，剩余敌人被压缩在雁宿崖和西北小高地，负隅顽抗，等待增援部队。

下午4时许，杨成武命部队发起总攻。

各团突击队分别运动到村指挥部和炮阵地所在的小高地和雁宿崖村四周，将敌人团团围住。十几挺机枪倾泻弹雨，把村的指挥部从小高地逼进村西一个院子里。机枪、步枪不停地向院里射击，日军大乱，四处乱钻，我军乘机冲进院子，将敌歼灭。在院里缴获的战利品中有一件呢子大衣，写有“村大佐”字样，但现场没有发现村的尸体，后来证实，负重伤的村乘乱逃脱，昏死在附近的草丛中。这一仗，除去村乘乱逃脱和13名日军被俘，600余日军全部被击毙。

徐将军回忆说，杨司令当时对大家讲：“日军作战有个规律，每次失败，必然出兵报复。失败得越惨，报复得越凶，而且常常是败兵刚刚归巢，大队人马就立即扑来，妄图趁我们‘消化’胜利果实时，打我们一个猝不及防。”

果然，11月4日，阿部规秀率第二旅团的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大队1500余人，分乘90多辆卡车，沿村大队被歼的路线南犯，寻找一分区主力决战。

歼灭阿部规秀的最佳时机来临了！

在黄土岭为阿部规秀设“口袋阵”

11月5日，阿部规秀率日军从龙虎村向白石口前进。杨成武向聂荣臻司令员报告了阿部规秀前来报复的情况，建议说：“银坊以东直到黄土岭周围，地形仍然利于伏击，只要敌人敢于由银坊东进，我们一定能再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战。”聂荣臻说：“你们先以小部兵力在白石口一带迎击敌人，把他们引向银坊，让他们扑空。然后你们隐蔽起来，让敌人寻找你们决战。你们在银坊北面示以疑兵，诱敌东进，等他们进到黄土岭后，再利用有利地形集中兵力歼灭他。”很快，聂荣臻再次电告杨成武：“贺龙同志怕你们兵力不足，决定让第一二○师特务团天黑前赶到黄土岭地区，由你们指挥。此外，我们让第二十、二十六、三十四团牵制易县、满城、徐水等地的敌人。”

杨成武制定了以小股部队吸引日军，把敌人诱入黄土岭伏击圈，一举歼灭的战术。

11月5日，日军继续搜索前进，越过白石口，进至雁宿崖一带，在草丛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村，但却找不到八路军的踪影。阿部规秀判断八路军“主力已向司各庄方向退走”，决定“迅速追击八路军主力，并将其捕获”。

八路军一分区以小股部队按预定部署进行诱击。接火后时堵时撤，若即若离，使日军欲战不能，追击不及。

当晚，日军进入银坊、司各庄等地，仍未发现八路军主力，气极败坏的日军点燃了老百姓的房屋，村庄瞬间变为火海。

日军两次扑空后，突然得到情报，说黄土岭附近有八路军主力活动。6日晨，阿部规秀率大队奔向黄土岭。据日军战史记载：“6日晨，旅团按照预定计划开始前进，途中驱逐小股八路军后，于黄昏进入黄土岭村落，当面八路军并不与我正式交战，仅保持着接触，时而潜伏于四周的山中，估计其主力已向乔家河方向退却。”

6日夜间，杨成武命各部队进入预伏阵地，在日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八路军在黄土岭以东的峡谷周围准备好一个阿部旅团非钻不可的“大口袋”。

此时，阿部规秀又得到黄土岭西北部有八路军主力的情报，判断八路军“以一部兵力引诱我方的主力向黄土岭附近集结，企图从我旅团背后进行攻击”。他预感到寻歼一分区主力的企图难以实现，为避免被歼，于7日凌晨作出收兵返营的决定。　　

7日上午，日军开始东进。其先头部队边侦察边前进，先行占领两侧小高地，掩护主力缓慢通过。之后再由先头部队前出侦察，占领制高点掩护主力通过。这样反复交替前进，也足以看出阿部规秀是个难以对付的劲敌。虽然日军高度警惕，行进速度很慢，但始终没有发现我军伏兵。12时，日军先头部队进至寨头附近，主力逶迤在上庄子一线，直到下午3时左右，其后卫部队才进入峡谷。

这时，八路军第一、第二十五团突然迎头阻击，第二、第三团从西、南、北三面进行合击，迅速把日军压缩在上庄子附近约两公里长、百余米宽的山谷里，数千支步枪、一百多挺轻重机枪齐向日军猛烈射击，杀声四起。

阿部规秀依仗雄厚兵力和优良装备，多次组织反扑，妄图从黄土岭突围，逃回涞源，都被我军打了回去，只能就地抵抗。

阿部规秀命丧黄土岭

经一个多小时激战，日军伤亡过半。一团团长陈正湘观察整个战场，发现在一座独立院落前有几个挎战刀的军官进出，院后一个小山包上也有日军军官用望远镜观察，他断定独立小院是敌人的指挥所，小山包是敌人的观察所。陈正湘当即命令通讯主任邱荣辉跑步下山，把分区的迫击炮连调上山。

炮兵连连长杨九坪带领迫击炮射手上山后，陈正湘给他们指明了两个目标。随着陈正湘的命令，四发迫击炮弹向独立小院和小山包飞过，在目标点爆炸。接着，陈正湘又命杨九坪对独立小院和小山包进行第二次攻击，两个目标又一次被覆盖。

日军战史记载：阿部规秀进至堤讨伐队后方，听取堤大队的情况报告后，把指挥所迁至附近一家独立院落中。在准备下达整理战线的命令时，突然飞来的几发迫击炮弹在院里爆炸，阿部规秀右腹和双腿数处负伤……负伤后约三四个小时，即7日晚9时50分死去。

当时我军并不知道阿部规秀阵亡。战后的一天，杨司令接到聂荣臻司令员打来的电话：“成武同志，好消息啊！延安拍来贺电，说你们打死了阿部规秀，我祝贺你们啊！”

失去指挥官的日军残部极度恐慌，像没头苍蝇到处乱撞。他们先拼命向黄土岭方向突围，遭到第三团、特务团的迎头痛击，后又向寨头方向突围，也被第一团击退。此后，反扑势头锐减，开始收缩兵力，固守待援。

11月8日上午，日军空投了弹药、给养等，准备组织新的突围。同时日军第二十六、第一一○师团各一部，独混第二旅团的第三、第五大队纷纷出动增援，其先头部队距离黄土岭已不过15公里了。为避免损失，在给突围日军再次打击后，杨成武决定立即撤出战斗，日军又枉费了心机。

黄土岭战役，包括第一阶段的雁宿崖战斗中，八路军歼灭1500多日军和大量伪军。

阿部规秀是八路军在抗日战场上击毙的日军最高将领。当时，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各地友军、抗日团体、爱国人士纷纷给八路总部、晋察冀军区发来贺电。蒋介石也给延安拍来电报：“朱总司令：据敌皓日播音，敌村部队本月江日向冀西涞源进犯……日阿部中将率部驰援，复陷我重围，阿部中将当场毙命等语。足见我官兵杀敌英勇，殊堪奖慰。杀饬将上项战斗经过及出力官兵详查具报，以凭奖赏，为要。”

黄土岭战役后的一天，五回岭情报站突然转来日军给杨成武的一封信，信口插了三根鸡毛，以示“万分火急”。杨成武拆开一看，信是日军驻张家口警备司令小柴写的，信中写道：“中日之战是中日两国政府的事，麾下与鄙人同是人类一分子，没有私仇，参加战争仅仅是为了吃饭，国家的争论和我们无关，别因此影响了我们的友谊。麾下之部队武运亨通，长胜不败，鄙人极为敬佩。现鄙人有两件事求教：一是请通知鄙人在黄土岭、雁宿崖被麾下部队生俘的皇军官兵的数目、军职、姓名及他们的生活近况；二是战死的皇军官兵是否埋葬？埋在何处？可否准予取回骨灰，以慰英灵？……”

杨成武当即复信，首先驳斥了小柴的谬论，然后通知他，八路军一贯优待俘虏，对放下武器的敌人，一律宽大处理，俘虏们生活很好，已认识到自己的侵华罪行。对于被击毙者，已妥为安葬，并立有石碑，以兹标志。

徐信将军说，黄土岭战役是我军继平型关大捷后的又一次震惊中外的抗日大捷，它再次表明中华民族不可辱，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抗战的中流砥柱，阿部规秀的下场就是一切侵华日军的下场。■

（作者单位：新华社原北京军区支社）

（责任编辑 王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