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的香港南国书店

潘琦

 香港南国书店是中共地下党员司徒坚等同志1946年5月创办的,是当时香港九龙第一家出售爱国、进步书籍的书店。1947年底由王蔚然同志接办,中共香港工委青年工作委员会派卢苇同志(时任青委领导下的党支部中心书记)到该店担任经理,具体负责书店工作。1948年夏,王蔚然同志离职,范友桢加入书店工作,直至1949年10月底撤回广州。香港南国书店始终都处在中共的直接领导之下,为配合当时香港和内地革命斗争的需要,书店通过推销和出版发行进步书刊,附设“进修图书馆”“生活油印社”等活动,密切联系进步青年社团、学校,广泛接触港九青年。在扩大党的政治影响、争取青年、发展进步力量等方面,起到了一个革命宣传阵地的作用。

 

 

香港南国书店一开始便以其鲜明的政治立场开展多方面的政治活动。在书店的业务经营方面,明确以青年为主要服务对象,积极发行有关青年思想修养和革命理论方面的书籍,如香港三联书店出版的“青年学习丛书”,新民主出版社出版的《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社会发展史》以及中国共产党党章、党纲等。其次是经销文学艺术方面的书籍。该店经销的书籍来源,可以说全部都是由新民主出版社和三联书店所出版发行的;而出售的有关期刊,则主要是《群众》《光明报》《周末报》《经济导报》等中共进步期刊。其中,《光明报》是由香港南国书店自己负责发行。书店个性鲜明,一般青年读者,特别是进步青年一踏进香港南国书店便有一种新鲜、严谨和亲切的感觉,知道这是一家可以信赖的爱国、进步书店。此外,加上书店不定期编印书目、图书简介广为宣传,香港南国书店在港九青年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所以,有不少读者来电选购图书时,常常要求书店代为选购。当时,不但港九青年当中有很多人知道九龙弥敦道有一间专为青年服务的进步书店,而且远在新加坡、印尼以及广州、澳门等地亦有青年读者写信来香港南国书店索取书目和委托代购、选购爱国进步书刊。

香港南国书店在资金缺乏、工作人员经济生活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出版发行了一些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书刊。如:1948年秋,《南国文艺小丛书》是用当时负责人之一的范友桢同志筹划得来的有限资金出版的。这套丛书包括:黄谷柳的《墙》、紫风的《学士帽子》、许稚人的《奔流》、陈帆的《泪是这样流的》、胡明树的《江文清的口袋》等六本单行本。这些书对生活在香港社会的青年,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

1949年全国劳动协会第六次大会召开后,香港南国书店立即以《工人大团结》为书名,用丛书的形式出版大会的决议、报告等文献,以配合宣传革命形势的胜利发展。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全国解放,书店及时出版了黄雨同志的《进入新社会之前》、杨奎章同志的《青年与劳动》两书,教育青年在全国解放后在新的革命形势之下,生活与斗争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此外,香港南国书店还出版了反映昆明学生的《一二·一的回忆》和反映越南人民在胡志明领导下进行革命斗争的《战斗的越南》和《八月革命》两本书,并向海内外公开发行。后两种书出版后,港英当局以书中文字有涉及“法帝国主义”等词句,违反香港出版法令为借口,禁止发行。即便如此,书店还是想方设法把这两本书发行到越南、新加坡等地。

 

 

香港南国书店另一个重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在店内附设“进修图书馆”,让青年免费借阅图书。该馆是由当时在香港的华南文联主办的,陈残云同志负责监督工作。至于具体管理、借阅图书、发展读者、组织读者等工作,则由香港南国书店具体负责。“进修图书馆”的藏书约有3000余册,绝大部分是文学、艺术方面的书籍,并且全部都是由华南文联从各方面征集得来的,其中包括搜集了五四运动的著名进步作家的书籍。书店认为:“进修图书馆”是一个争取青年、教育青年极其有利的手段,作为南国书店的重要组成部分,书店把它摆在重要的位置上,指定一至二人专门负责这项工作,动员全店所有的工作人员共同发展读者,争取读者。书店通过借阅图书、介绍图书结识了不少要求进步的青年读者,并通过组织“南国读者会”经常开展座谈、郊游等活动,交流读书心得,从而加强了与读者的联系。“进修图书馆”的借阅范围不断扩大,领发借书证的人数经常保持在300人左右,参加读者会活动人数也有一二十人,其中有青年工人、店员、教师、学生、护士等。这些青年通过借阅爱国、进步书刊,提高了政治觉悟,不少香港青年人参加到进步的行列当中来,成为了进步力量的中坚分子。他们有的投身到游击区去直接参加战斗,有的在港九青年社团中起到了骨干作用,直到广州解放后,好些南国书店的读者回到广州投考“南方大学”“军政大学”并参加了革命。在这段时间里,“进修图书馆”确实培育了一批革命力量,在当时香港极其复杂的斗争环境下,起到了团结、争取香港青年的良好作用。

“生活油印社”是香港南国书店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南国书店成立“生活油印社”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方便进步社团、学校刻写油印刊物、学习资料、通讯和其他宣传品,支援他们开展各项活动;二是以刻写油印的收入,来维持香港南国书店工作人员的必要生活开支,因为南国书店的资金少、营业额不大,只有靠刻写油印收入来支付生活费用。从表面上看,“生活油印社”微不足道,但它却对当时正进一步活跃起来的青年运动起着有力的支援作用。香港南国书店不但为“文通”“秋风”等进步组织刻写油印刊物、通讯、资料,还为劳工子弟学校、香岛中学、汉华中学等刻写大量的油印课本和补充教材。因为油印刊物是当时香港反动势力仇视的,时刻想找寻借口来扼杀它,这迫使大家时刻都要警惕委托油印人的动机。书店比较重要的刊物、资料只好偷偷地在小房子里印制,以躲避国民党反动派和港英当局鹰犬们的监视。

 

 

由于香港南国书店的活动范围广了,它的影响力也就与日俱增。引起香港进步青年和各方面爱国人士重视的同时,也被香港反动势力仇视和干扰。平时,经常有三五个人在香港南国书店对门的“士多”店门口监视;书店的工作人员外出工作,也常常有人跟踪,甚至当有比较生疏的读者想进入香港南国书店看书时,就会有人在进店的过道上拦截。更有甚者,1948年秋的一天下午,将近黄昏时分,适值店里有几个工作人员因事外出,只有李球、谭光汉等三人看店。敌人看准这个时机,派出几个便衣人员闯进店来,借口奉命搜查“生活油印社”的机器设备。好在当时留店的人员十分机警,见来人不怀好意,立即走到后院把刻好的蜡纸藏起来,等到这些鹰犬进入后院搜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们所要找寻的印刷品、刻好的蜡纸等证物,无可奈何地把书店用的蜡纸、钢板、玻璃板和油墨等物拿走。随后由警察传讯负责油印的曾迪同志,控告他无照营业的罪名,听候传审,但不交由法院审判,却由香港警务司出面,将其传讯到香港警务大楼,由英国帮办亲自出马进行询问。他们以谈话的方式进行,但谈话长达三个小时之久,唯一的目的就是想从谈话中找出漏洞,想抓到书店所刻写的油印品中具有政治性内容的地下刊物、政治文件、宣传品等作为把柄,便可以危害香港社会、触犯香港法律等罪名问罪。因为大家事前在思想上有所准备,即使他们问及再多的内容,也问不出什么“罪名”来。曾迪同志摆出许多事实说明“生活油印社”纯属商业性的经营,并无任何政治目的或动机,驳得英国帮办最后只好交由九龙裁判署判以300港元罚金,禁止“生活油印社”在未取得注册领证之前营业,如再有违反,从重处罚等等。这一事件被大家称之为“油印事件”。这在表面看来似乎是件很平常的事,但对当时香港南国书店的处境来说却并不平常。其实敌人非常清楚,当时的南国书店经济上正处于困境,油印社是其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在这个时候把油印社封掉,即是摧毁了它的经济来源。然而,此次事件之后,书店却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同情和支持。举例来说,那300港元罚款是吕坪同志代筹的。书店不能公开接受刻写油印的业务,就派人出去,如到长城电影厂等同情书店的单位,刻写电影剧本、资料文献等。陈残云的电影剧本《珠江泪》就是在这个时候,由书店为他刻写的。地下学联有一大批打印好的英文文件也是书店在这个时候印刷的。不能公开干,同志们就秘密地干。这个时期,有很多油印品是在九龙荔枝角道一间又黑又小的地下室里印出来的,“生活油印社”从没有因被查封而停止运行。

“生活油印社”被封事件刚刚过去,书店接着又遭到第二次袭击。1949年6月,香港警司突然传讯书店负责人范友桢同志,要追究出版《战斗的越南》和《八月革命》两本书的法律责任。香港警司认为:“黎明出版社未向香港政府登记注册出版书籍为非法。两书中的文字提到‘法帝国主义’和描述其暴行惨状时,过分夸大其词,触犯了香港政府出版法。为此,必须追究出版、发行人的法律责任。”当时,范友桢同志据理反驳。警司追问了老半天,问不出他所需要的结果。只好悻悻然又带恐吓说:“你这人真狡猾。请注意,利源印刷厂那么大的机构我们都能把它封掉,你们那个小小的南国书店算得了什么!”其实问题很清楚,港英当局这次行动的目的在于追究卢苇和曾平同志两人的责任,但是稍迟了一步,卢苇等同志已回到解放区。他们达不到预期目的,就被迫打出最后一张王牌:勒令香港南国书店限期停售《战斗的越南》和《八月革命》两本书。其实大家早就料到了,所以,在此之前,已将两书大量发行到越南、马来西亚去了。

香港南国书店是一个在党领导下英勇无畏的战斗集体,在党的亲切关怀下,在业务上得到了新民主出版社的支持,这使得书店能在当时恶劣的环境和不利的条件下,战胜种种困难,较好地完成党交付的革命宣传任务。在香港南国书店工作的同志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只要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艰苦一些都无所谓。人员没有固定的工资,除一日两餐之外,日常的生活用品和零用钱都是根据书店的经济情况“按需取用”,尽管工作和生活都很艰苦,同志们却都毫无怨言。在香港南国书店工作过的同志,根据革命的需要和党的安排,先后在解放前后回到内地工作,在不同的岗位上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责任编辑 陈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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