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积不大而教育领先的西方国家

　　一个地处北欧，面积不大的国家，2012年的PISA（国际学生评估项目）刚刚公布，在对65个国家的中学生的3项测试中（阅读、数学和科学），它的学生综合成绩在经济与合作发展组织（简称"经合组织"）国中名列第三。自从2000年首次使用PISA考试，在这项每3年对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学生做的测试中，这个国家连续4次拔得头筹。这里的教育全部免费，每个学生都有经济补贴，政府财政支持高等院校的教学和科研，但是决不干涉其学术活动。

　　它就是芬兰。一个近年以科技创新引起世界关注的北欧国家。他们对教育的投入分别占GDP和政府开支的6%和10%以上，政府对公民的教育开支年人均在2300欧元以上。他们提供同质教育，是世界上同一国家内，地区间教育质量和学生间成绩差异最小的。

　　高投入产出了高质量人才。据芬兰统计局报告，1991年，每千个芬兰人中有29人从事研发工作，到了2009年，这一数字达到了惊人的77人。如此高比重的人才促进了经济的崛起。世界经济论坛撰写的2014—2015年全球竞争力报告中，在全球竞争力综合指数排行榜上，芬兰名列全球第五，在高等教育和培训以及创新力指数上，芬兰名列全球第一！

　　所有这些都归功于芬兰教育的成功。最近几年，到芬兰取经的教育工作者、学者纷至沓来，即使像高等教育世界排名第一位的美国，也对此给予了强烈的关注，从联合国发展署的国际组织，到大学研究机构、新闻媒体，无不将芬兰的教育体制和实施方法视为成功典范。

从历史中得到教训

　　其实，60年前芬兰的现代教育体系还未形成。1945年二战结束后，芬兰国土12%被割让给苏联，45万芬兰人被迫移居。苏联驻军在芬兰半岛，对芬兰政坛和制度的暗中影响无时不在。当时的芬兰是典型的农业社会，全国60%的地区为农村，农业经济占国民经济主导地位。反映在教育上则是，没有9年义务教育，多数人只完成了小学6年教育，只有25%的适龄学生能进入中学；公立学校数量严重不足，只有1∕3的中学是公立学校；城乡差距大，绝大多数中高等教育学校分布在城市；学校教育不是以儿童为本，偏重记忆式教学。

赫尔辛基大学的凯萨图书馆摄影师：Atte TannerOKM

　　基于此，1945年，芬兰政府开始改革教育体系，先从小学授课内容入手，之后是中学，最后着手改革学校体系，扭转公立学校教学质量低下的局面。虽然实施中间有挫折，但是至1977年，基本废除了所有私立学校，在全境内建立了公立学校教育制度。私立学校即使存在也是附属于宗教或者其他团体，同样享受政府全额拨款，同样遵循不分背景的平等教育权利。值得注意的是，芬兰实行公立教育并不是追求形式上的变化，而是为了体现芬兰人的传统价值观念，即教育是培养文明公民的途径，教育面前人人平等，教育不是为精英服务，好学校不是只为好学生准备的。

　　在建立高等教育体系上，芬兰借鉴了他国的先进经验。1917年独立前，模仿较多的是瑞典和俄罗斯的做法，独立后又借用了德国的方式，进入到20世纪90年代后，又学习了美、日、丹麦等国的经验。从1640年第一所大学赫尔辛基大学创立开始，经过近400年，构建了一套完整的高等教育体系。截止到2014年，芬兰共有14所研究型大学，24所应用技术大学，6个大学中心和3所特别大学（阿兰德应用科学大学，警察学院和国防大学），加上芬兰科学院等各类科研机构，教学和科研体系十分完善。据芬兰教育部2014年的统计，2013年，芬兰20岁至29岁的人口中，高等教育入学率是40%，2011年，全国从事研发工作的人数达到54526人，占总人口的1%，就业人口的3.3%。

阿尔托大学的学生正在做核子共振的脑部实验
图片提供：阿尔托大学

　　芬兰教育从学前开始直到高等教育（至博士生）阶段，全部免费，全部由政府财政承担。除不收取学费外，9年义务教育期间，政府免费提供午餐和书本费；高等教育期间，政府提供食宿补贴和低息学生贷款。

　　人人拥有平等的教育权利，这是让芬兰人最引以为豪的一点；而政府资助、高校自治、学术自由、全面的助学保障体系，是芬兰高等教育区别于他国高等教育的主要特征，他们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呢？

　　1.政治不能干预教育

　　芬兰地处北欧，东临俄罗斯，西毗瑞典。从1323年瑞典诺夫哥罗德协议到1917年从俄罗斯管辖区独立建国，芬兰被俄罗斯和瑞典占领统治近600年。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政治地位，芬兰一直夹在东西方之间，二次大战采取的反苏和亲德立场让它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此，战后的芬兰政府对如何重建国家、振兴经济进行了深刻的思考。芬兰有重视教育的传统，而政府也认识到，国家经济发展取决于国民教育水平，因此教育发展应优先。基于这个认识，各政党达成一致意见：教育政策必须将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能成为政党轮替的牺牲品。正是这个英明理念保证了芬兰教育政策在战后70年的连贯性，即使在执政党更替、政治倾向有差异的情况下，优先发展教育的政策始终未受影响。

　　从1945年教育体制改革开始，芬兰政府持续稳定地发展了一套有芬兰特色的教育体系。这个体系让每个芬兰公民完成教育。完成教育，不是简单地指接受教育，而是意味着每一个出身（社会地位）不同、背景（宗教信仰）不同、财富不同、资质（智商天赋）不同的人都可以在政府的支持下，完成9年义务教育。教育部门缩小先天条件不同的学生之间的差距，如提供特别教育的老师，事前干预学生的心智发展。

　　连贯的教育政策保证了芬兰人才数量的储备和质量的提升。据芬兰教育部2014年的报告，在25岁至49岁年龄段的人口中33%完成了大学教育。2009年至2012年间，芬兰向欧洲专利局提交的专利申请数量位居欧洲第二，仅次于瑞士。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芬兰经济腾飞，令世人刮目相看，出现了如诺基亚、Vertu、松拓（SUUNTO）、通力（KONE）等众多世界知名的制造业品牌。而创造出风靡全球的"愤怒的小鸟"动漫形象的ROVIO公司，2003年成立，雇员人数仅有800人，则代表了芬兰未来发展的另一方向——创新产业。这些成功不能不归结于高质量的教育培养出的高质量人才。

　　2.法制保证，信息透明

　　目标的实现不是仅靠心愿和政策完成，管理上，必须有法律作为保障和依据。对高等教育任何方面的改变都必须通过高等教育立法、国家教育科研发展计划、基于质量给予的财政支持、业绩认可协议和质量保证措施办法等实现。

　　从1866年的第一部《基本教育法》开始，150年间，芬兰议会制定和通过了百余个有关教育的法案和法令，涵盖了教育的各个方面。针对教育的不同阶段：学前教育、小初中教育、高等教育、职业培训，有《基本教育法》《中等教育通法》《职业教育和培训法》；针对高等教育类型，有《应用技术大学法》《大学法》；针对教育政策的执行者——教育部、教委、考试委员会、评估委员会，有《教育财政法》《教育评估法令》；针对教育主体各方——校长、教师、学生等，有《学生申请学校法令》《国家专业资格认定法》。此外，《公司法》《会计法》《审计法》等基本法也适用于教育管理。

　　在所有法律中，对芬兰高等教育影响最大的是《大学法》《教育财政法》《教师资格法》和《学生财务资助法》。这几部法律就政府对高等教育体系的建立、高校的职责、政府预算拨款、大学自治地位、学生权益和教师资质做了明确的法律表述。

　　芬兰法律要求政府所有的信息公开透明，任何人都可以在政府或者大学的官方网站上，查到所有法律条文、政策规定以及财务报表。在网站上可以轻松查到历年全国全部科研经费的来源和支出去向，每所大学获得的政府财政和开支金额。此外，独立的评估机构和审计部门会定期到接受政府拨款的大学和机构，检查拨款使用、财政资助效果和效率，拨款金额公开，评估和审计信息透明。

　　3.政府放权，学校自主

　　芬兰管理高等教育的政府部门结构简单，分工明确。既有中央控制，又有放权自治。

　　2009年芬兰议会通过了《2009新大学法案》。这是自1967年颁布第一部《大学法》以来变革高等教育体制最重要的一个法案，它在未来若干年内对芬兰高等教育产生重要影响。因为该法案首次要求大学改变国有身份，获得独立法人地位，首次从法律上明确给予了大学自治权力，即享有高等学术和人文教育的自由，以及对内部事务做出决策的权力。

　　法案规定，自2010年1月开始，所有芬兰大学脱离政府公务体系，成为独立法人。学校机构由校董会、校长和执委会组成，三者责任不同，权力互相制约。校董会由执委会选出，是最高行政机构，负责财务预算、学校发展等事务。校长由校董会任命，负责学校的日常事务。执委会由教授、讲师、研究人员和学生组成，负责学术事务。每个职务都有任期。新法案出台的主旨是让高校脱离政府，获得独立法人地位，使学术独立的地位不受任何影响。法案从法律上保证了大学的学术地位独立，不受政府和其他行政机构干预。

　　调查表明，政府的改革得到了高校的认可。2015年3月，教育部公布了委托第三方机构TechnopolisGroup编写的《奔向芬兰未来的高等教育与科研体系》报告，以问卷的形式调查了14所大学对2010年教改的意见。在"你认为教改最成功的是什么？"的问题下，6所大学选择了"更多的管理自治"，4所大学选择了"获得独立法人地位。"

阿尔托大学建筑与园林系的学生正在与指导
教师讨论设计作品图片提供：阿尔托大学

　　4.效率和公平同样重要

　　提供公平教育机会是芬兰教育的基本原则，而追求效率是实现其可持续发展的保证。

　　2013年，芬兰政府的教育投入为131亿欧元，占GDP的6.5%，占政府总开支的11.2%。2015年政府对高等教育的投入达到惊人的27亿欧元，占总开支的4.2%，政府给大学的科研经费达5.8亿欧元，是总科研经费的28.9%。因此，如何提高公共教育开支效率，实现从理论研究到科研开发成果，成为摆在芬兰政府面前的一个严峻问题。

　　2009年前，芬兰共有48所大学，每百万芬兰人拥有6.9所大学，是欧洲国家中最高的。院校多，同类科目重复开设，耗费公共教育开支。根据新法案，2014年前，20所理论研究型大学合并成14所，28所应用技术类型的大学减少到24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