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在中国海军史里，有一艘传奇军舰“长江”舰。“长江”舰原名“民权”舰，曾是国民党海军江防舰队的旗舰。1949年11月30日，“民权”舰在重庆江面起义，投向解放军，后华东军区海军将其命名为“长江”舰。这艘以中国第一大水系命名的军舰，曾经是毛泽东的座舰，在这艘军舰上发生了两件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事件，一是毛主席在“长江”舰上为海军题词：“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二是毛主席在“长江”舰上提出了建设三峡大水库的构想。这两件事对中国此后几十年的发展，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民权”舰的跌宕历程

1930年9月21日，浅水炮舰“民权”舰在江南造船厂建成。该舰排水量460吨，航速17节，装有不同口径舰炮5门。舰虽然不大，但火力较强，舰型漂亮，有“小巡洋舰”之称。

新舰下水是海军的传统盛典。下水庆典的重要环节是“掷瓶礼”，将香槟酒掷向舰艏，酒花飞溅，酒香四溢，意寓驱邪消灾，新船前程平安。然而，当嘉宾将香槟酒掷向“民权”舰舰体时，酒瓶只是轻碰铁板，并未破碎，第二次再掷，仍然完好无损。一时全场哗然。当准备第三次投掷时，“民权”舰已缓慢滑向了黄浦江。当时有人感叹：“民权”命途多舛，变幻莫测啊！

国民政府海军部部长、典礼主席陈绍宽向大家讲述道：因为清廷昏聩，把海军建设费用移作别用，才有了黄海海战失败的奇耻大辱。他呼吁国民政府中央各位长官吸取甲午战争失败的教训，积极发展海军，巩固国防。

但蒋介石奉行“攘外必先安内”“陆主海从”的政策，海军始终没能从甲午战败的阴影中复苏。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军特设“中国方面舰队”，任命长谷川清中将为司令官，在停泊于黄浦江的“出云”号巡洋舰上指挥对华侵略战争。7月29日，日本驻华使馆副武官约见国民政府海军部部长陈绍宽和代理军政部部长曹浩森，命令国民政府“对日本的军事行动不得抵抗，否则就要用武力歼灭”。8月25日，长谷川清中将向中国发布《封锁航行宣言》，“禁止所有中国公私船只出入中国领海”。

面对日军入侵，当局声称：“吾国海军，就质方面而言，固未能歼敌于大海之外；就量方面而言，亦不足以敷防卫各海口。故只能集中力量，专守长江。”于是，在日军淫威下，中国大小49艘舰艇均陆续开入长江以内。蒋介石决定用沉舰封堵长江，阻止日军沿江西进。其一声令下，中国18艘军舰和数十艘民船自沉江底。

“民权”舰跟随国民政府一路退至重庆。途中不断与日机浴血作战，九死一生。1938年4月11日，“民权”舰在洞庭湖湖口以密集的防空火力击落从日军“神威”号起飞的轰炸机一架，振奋了海军。海军撤退到四川时，“民权”舰作为中国海军“幸存七舰”之一，象征着海军不屈的战斗精神。

1949年底，“郝穴”“永安”两舰宣布起义。蒋介石大为恼火，紧急召见江防舰队司令叶裕和少将，下令凿沉所有舰艇。叶裕和认清形势，不忍在国难之中毁掉仅存的战舰，同“民权”舰舰长程法侃商议后，决定率剩余的5艘军舰起义。

11月30日，“民权”“常德”“英山”“英德”“永平”5舰统一悬挂“重庆人民海军军舰”旗帜，宣告起义。1950年，“民权”舰被命名为“长江”舰，驻泊上海吴淞军港。“长江”舰在长江口巡航、抗击国民党轰炸、扫清长江水道水雷、保卫上海市的安全等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多次受到褒奖。

二、“长江”舰的非凡航程

1953年2月，抗美援朝战争即将结束，毛泽东审时度势，筹划国家重心由战争转向经济建设，他提议下半年在北京召开一次“全国财政经济工作会议”。

为开好这次经济会议，毛泽东要求中央领导下到基层，进行深入的社会经济大调查。他自己则选定到武汉至南京地段进行一次沿江考察。

毛泽东听取了杨尚昆、罗瑞卿关于出行准备情况的汇报。当听到交通成了一大难题时，他指着地图说：“天上飞、陆地走都不行，我们就走水路，乘军舰去。”经中央办公厅、军委同有关部门协调，决定派“长江”舰担任这一任务，另派“洛阳”舰担任护航与保障任务。

1953年2月19日，“长江”“洛阳”两舰舰容焕发，舰员在甲板上列队迎接首长。江汉关大楼的钟声敲响11下，3辆黑色轿车驶进码头，毛泽东首先走出轿车，健步登上“长江”舰。两舰随即解缆启航，毛泽东挥手向欢送的人群告别。军舰缓缓驶离码头，开始了一段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航程。

汪东兴、罗瑞卿把毛主席领进一个不足16平方米的舱室，舱室内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张木板床，两把扶手椅，塞得满满当当。罗瑞卿说：“军舰空间狭小，这个住舱比延安的窑洞还小。”毛主席笑言：“小船能办大事，中国共产党就是在一个小船上成立的。这里可以看书、写字，可以接待客人，开个座谈会，蛮好！”就这样，“长江”舰的一个小舱室成了毛主席的办公室、会议室兼卧室。

（一）调研钢铁生产形势

毛泽东此次视察的一项重要内容是调研钢铁生产情况。他在视察武汉钢铁厂后，又专程考察了沿江的钢铁厂。

2月19日，“长江”舰驶达黄石市，毛泽东驱车视察了大冶钢厂，观看了炼铁、轧钢、锻钢的生产全过程。在得知黄石附近发现了新的铁矿，储量丰富，品位极高，开采价值很大时，他十分高兴，掂了掂厂长赠送的矿石样品说：“好啊，有了沉甸甸的矿石，黄石的‘巧媳妇’就可做有米之炊了。大冶是一块需要重新掂量的土地，希望你们把这个厂办大、办好。”

2月21日下午，军舰锚泊芜湖港江中。马鞍山钢铁厂领导乘汽艇来到“长江”舰，厂长汇报说：“厂里开展‘一改二参三结合’以来，生产形势日新月异，产量稳定上升。我们有信心把钢厂办成南方重要的钢铁基地。”毛泽东称赞道：“你们做得好，马鞍山条件很好，可以发展成为中型钢铁联合企业。我要向全国推广你们创造的经验，把全国的钢铁生产掀起一个高潮。”

3月22日晚，军舰起锚向南京航行。毛泽东同罗瑞卿、杨尚昆在座舱内一直在谈论钢铁生产。他指出：“国家建设工业化，国防建设现代化，农业发展水利化，哪个缺少钢铁都不行。在‘第一个五年计划’中，我们把发展重工业作为建设现代化的基础，钢铁业作为工业化的支柱产业。”

（二）决定修建“长江第一桥”

此次考察中，毛泽东牵挂的第二件事便是修建长江大桥，他点名铁道部部长吕正操随行。

毛泽东同吕正操谈道：“中华版图被一水分割，京广、京沪两大铁路被长江拦腰切断，只得依靠专用轮渡花费数个小时来过江。在长江上架设大桥，贯通南北铁路交通，将中华民族的经济、文化融于一体，解决中国南粮北煤的运输困局，是一项伟大的工程。‘一桥飞架南北’的历史任务要由我们来实现。这次请你来，就是要研究、实现‘天堑变通途’的百年梦想。”

吕正操汇报道：“根据主席1950年‘修建长江大桥，贯通南北交通大动脉’的指示，经过3年来的仔细勘探和技术准备，计划首先在武汉建造大桥贯通京沪铁路。我们将举全国之力，修建好武汉长江第一大桥。”毛泽东心情大好，即兴吟诗：“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一个将会改变长江天堑的宏图大计初步形成，龟山、蛇山再也不能锁住百舸穿流的黄金水道，将承担飞架南北的大桥任务，实现天堑变通途的历史重任。

（三）讨论建设三峡大水库

此次考察长江，毛泽东还特地请来中南水利部副部长、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的林一山主任。他把毕生精力投入了长江水利建设，对长江流域水情了如指掌，毛泽东尊称他为“长江王”。

毛泽东见到林一山，开门见山，直谈治水主题：“华夏民族是从治水开国的，夏朝的开国之君便是禹。”“新中国刚建立，1950年上天就来了个下马威。长江中下游暴雨成灾，受灾人口810余万，死亡达5.7万人。灾难深重啊！所以，治理长江是中华民族几代人的共同心愿，历史决定要由我们来治理长江水利。”“这次请来‘长江王’，就是要听你讲讲怎样解决长江的水患？”

林一山展开《长江流域水利资源综合利用规划图》，说：“我们初步的防洪设想，是计划在长江干流及其主要支流上逐步兴建一系列梯级水库，拦蓄洪水，综合利用，从而缓解洪水的威胁。”

毛泽东指着地图语出惊人：“费那么大劲修好多支流水库，但这些水库容量有限，还达不到控制长江洪水的目的。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建一个三峡大水闸、大水库，既能发电、又能防洪，还便于航运，综合利用，让江水造福人民，你看如何？”

林一山喜出望外，表示自己也有此想法。此后，毛泽东同林一山多次探讨三峡水库建设问题，就泥沙淤积、生态影响、使用寿命等许多建大坝后可能遇到的现实问题就行研讨。战略家和水利专家一拍即合，一个中华民族治理长江的宏大工程在航行在长江中的“长江”舰上孕育生长。

（四）考察海军建设

毛泽东关注人民海军的成长。在舰艇上，他走遍了军舰各个舱室和战位，抚摸舰炮，观看水兵操舵，同海军各级指战员亲切交谈。在安庆港，毛主席亲切同舰员合影留念。为保证每个舰员都能够照上相，他在江风凛冽的甲板上，分8次分别与舰员合影。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毛泽东曾三次为海军题词。第一次是海军初建，应华东军区海军司令员张爱萍请求，题写了“人民海军”四个字，作为《人民海军报》的报名。第二次是1949年8月28日，毛泽东在北京接见了张爱萍司令员等东海舰队负责人，并为新成立的海军题词：“我们一定要建设一支海军，这支海军要能保卫我们的海防，有效地防御帝国主义的可能的侵略。”第三次，便是在“长江”舰上为海军题词。

1953年2月20日深夜，毛泽东送走了上舰汇报的安庆地区的领导，便思考着为舰上题词。这一晚毛主席的住舱灯光通明，他整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罗瑞卿、汪东兴来请毛主席用餐，看到办公桌上整齐地放着两张相同内容的题词：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毛泽东一九五三年二月廿一日。

据相关人士回忆，毛泽东在“长江”舰上一共写了6幅题词，除了选定的两幅赠给“长江”“洛阳”两舰外，还有3幅被搓揉后扔在纸篓里，另有1幅被对折后留在纸篓表面，工作人员将其收起带回了北京，又转手传到周恩来秘书处，周总理命人送给了中央博物馆收藏。

仔细比较被丢弃的4幅题词，我们发现，揉毁的3幅“海军”二字前面多了“人民”两字，另外一张是在“建立强大的海军”前面少写了“一定”两字。毛主席对题词逐字斟酌，一增一减，足见对题词的高度重视和深思熟虑。

2月22日3时，“长江”“洛阳”两舰顺利驶抵目的地南京下关的中山码头。毛主席畅谈此次航行说：“常说一举两得，我是‘一举多得’，不虚此行！”凌晨4时许，毛主席缓步走下“长江”舰的舷梯，跨过趸船登岸，结束了这一历史意义非凡的航程。

为全面了解海军建设状况，毛泽东检阅了专程调来南京的当时海军吨位最大的“南昌”号、“广州”号两艘护卫舰和“黄河”号登陆舰，以及新引进的两艘鱼雷快艇。检阅完毕，毛泽东高兴地与大家一起到会议室，畅谈海军历史，展望海军前景。

海军编队领导代表全体舰员请求毛主席题词，他欣然同意。因会议室挤满了人，无法写字，毛主席便来到隔壁的雷达室，在一张小桌子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写了3幅内容相同的题词：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毛泽东一九五三年二月廿四日。

毛泽东此次考察海军过程中，为5艘军舰题写了相似的题词，属唯一一次。

在被中央军委以毛泽东登舰南巡视察的日子授予“53-219”荣誉舷号的“长江”舰即将退出现役时，指战员纷纷建议保留该舰或在其退役后改为一艘纪念舰。海军领导十分重视，专门派海军政治部主任到“长江”舰，召集老舰员座谈会，并征询各方意见，最后达成共识：“长江”舰的传奇经历具有重要历史价值，它凝聚了中国海军人员的心血，抗战中是象征中国海军不屈精神的战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在巡航东海、保卫上海中作出了贡献。尤其是曾担任毛泽东座舰，记载着一段重要历史，留下了许多珍贵文物。建议退役后保存完整舰体，建设一个“长江舰博物馆”，供人们参观、纪念，进行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

1978年长江舰退出海军现役序列，在吴淞军港码头的陆地上修造了“长江舰纪念馆”，“长江”舰成为中国海军历史上第一艘供群众参观、瞻仰的纪念舰。1991年，“长江舰纪念馆”被改建为“海军上海博物馆”，成为上海市的国防教育基地。■

（作者单位：大连舰艇学院）

（责任编辑 王双）